最近晓鸽觉得身轻如燕，自从那天晚上碰巧加班一起去吃宵夜之后，Leo了解了晓鸽需要一些调研报告，于是总会时不时小窗发她一些资料。资料都是市场部做行业研究的时候用的。通常一般公司部门之间的信息没有打通的情况下，大家都是各做各的，哪怕是同样的工作，也宁愿自己重做一份。就算辛苦一下，也好过于横向部门沟通。
而晓鸽最近对于横向部门的沟通一点都不抵触，甚至有一丝向往。这些资料对于晓鸽来说省去了无数工夫，而且还可以用来给组员共享使用，以展示自己的横向沟通能力之强。
横向沟通的本事，在大公司怎么也算是中级甚至是高级的技能。
谁想一辈子给人做助理，或者是业务大头兵？
晓鸽觉得，自己事业的上升期已经热腾腾地燃烧了起来。
「一起午饭？」
面对Leo的邀请，晓鸽只会接受，不会拒绝。单说这几天Leo对晓鸽业务上的指点，就已经让晓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。连Leo在晓鸽手机里面备注姓名都是「外挂」。
晓鸽想，海露可以有凡客，我还不能有个Leo么。
「好的，一会儿见。」
两人在电梯相见，一起下楼向附近一家吃寿喜锅的地方走去。走到一半晓鸽才看到朝离给自己发的信息，是一张图片，一个包扎着纱布的小腿。
受伤了，晓鸽心想，骑摩托车出事了吗？
如果是一个月前，晓鸽此刻一定会请假，飞速赶往朝离所在的地方。胡思乱想着，晓鸽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餐厅桌子前。听到Leo的声音说：「我直接点咯？看你还在忙。」
「嗯嗯……」
晓鸽心不在焉，心里想，如果朝离真的受伤很严重怎么办？
「你还好吗？」
「哦，没事。」晓鸽把手机扣过来放在桌子上，忍不住问一句，「Leo总干嘛约我出来吃午饭？」
「别叫我总，总的，叫我Leo就行。上次不是说了吗。」
「说什么？」
「我没时间谈女朋友。」
「嗯？」
「我工作时间之外没时间谈女朋友，所以我心里有数，女朋友大概率要从同事里找了。」
Leo说这句话的时候七分真诚三分自嘲，一句本来有点暧昧的话，让他说出来反而显得合理可信。
耐不住晓鸽年龄不大，恋爱经验也不多，这一句话惊得她面红耳赤。她赶忙拿起水杯，放水杯的时候太大力，水洒了一圈。
「你是单身吧？」
「嗯，是。」晓鸽用力地点点头。
「那太好了，这样我请你吃饭，也不会特别不合适。」Leo说，「你电话响了。」
一个陌生号码出现在屏幕上。
不等晓鸽回复，Leo就起身了，「我去抽根烟。」
「喂。」
「小鸽子，吃午饭了没有？」，是朝离。
「正在吃。」
「你下班来看看我？」
「有什么事吗？」
「我昨天晚上把腿磕坏了，连叫外卖都不方便拿，另外，今天是你生日，你不会工作忙忘了吧？」
晓鸽一看手机上的日历，才发现今天是自己26岁生日。
「你还真忙忘了，那你早点下班来我家，我订了蛋糕给你。」
晓鸽还没回复，朝离又说：「晚点下班也没关系，我在家等你。」然后迅速挂了电话。
Leo回来的时候并没问什么，只是直接点好菜，对晓鸽说：「我在系统看到今天是你生日，也没时间准备，就请你吃顿午饭吧。」
「唔，你这么忙还能想着我生日。」
「也没有很忙。」
「不可能。」晓鸽说，「市场部最近压力很大，连我们投资部都知道，负面新闻太多了，正面的又没有……」
「正面的快有了。」
「哈？在哪里？」
「你的下一个投资项目。」
「哈哈哈，你在夸我！」
「你本来就优秀。」
晓鸽歪着头看着Leo，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，Leo比她大五六岁，职级也高了很多，自己还没有优秀到让Leo注意到，别说是吸引。
「好吧。」Leo笑着说，「好吧。反正今天也是个好日子。」
「你写的一份学术论文，题目是『论教育行业发展规划和投资市场研究』，当时我是你的外聘论文评委。前几天看到你交给裘德的文件署名，又看了你的简历，才发现是同一个人。」
「毕业论文，我拿的分很高诶……所以是你？」
「我的打分占了百分之二十的比重，其他的还是你的导师打的。」
晓鸽很兴奋，「那应该我请你吃饭啊！」
「应该我请你，你论文里面预言的事情发生了，教育行业真的动作变形了，现在国家要管。咱们也应该投资一些新型企业了。」
「我也是这么想的！」晓鸽彻底嗨了。一顿午饭吃得身心愉悦，两人从行业动向聊到投资理念，又聊到公司最近大大小小的事件，商量是不是应该采取些什么新策略。
聊到最后，晓鸽说：「我看凡客的位置应该你来兼管。」晓鸽擦擦嘴，「你很擅长风险管控。」
「小丫头，说话不长心眼。」Leo白了晓鸽一眼，「建模我真不会。」
「反正也建好了，你直接用就行。」晓鸽回复。
和Leo在一起说话，晓鸽不觉得有丝毫的局促不安，只是吃了一顿饭，她就找到了和Leo的相处模式。
整个下午，晓鸽都在纠结晚上的去向。早在6点之前她就把工作处理完成，想着晚上约朋友吃饭，还是去朝离的住处。晚上倒是没有加班，早早收拾了东西准备打车。
去哪？
晓鸽想起去年过生日，那天她自己一个人跑去朝离家，发现朝离正一个人在房间里黑着灯。
「你房间黑着灯正好，陪我吹蛋糕。」晓鸽把自己在路上买的小蛋糕拿出来，找了一根牙签插上，「有火么？」
朝离沉默着拿出打火机，牙签烧了一会儿真的点燃了，像一只生日蜡烛。
「陪我许愿。」
晓鸽不管朝离眼神里面落寞的表情，双手合十说道：「希望从今以后我和你都不会感觉到孤单。」
晓鸽刚吸了一口气，还没吹，就被朝离把牙签上的火吹灭了。
「既然如此。」朝离在黑着灯的屋子里说，「做我女朋友吧。」
晓鸽是在去年的生日和朝离在一起的，今天是一周年。
晓鸽站在公司楼下，把朝离家的定位输入，对自己说，就算是跟朋友也可以一起过生日呀。刚要点击「叫车」，妈妈的电话来了。
「宝贝，下班了没？」
「妈，下班啦。」
「晚上忙不忙啊？」
「怎么了妈？」
「我和你爸爸今天正好在H市，这不是你的生日吗，妈妈从家里做了一个蛋糕，新学的，想给你尝尝。」
「怎么听起来像是你们专门过来的，不像是路过。」
「啊，哈哈，宝贝女儿真聪明。」
「你们在哪，我现在过来。」
晓鸽把位置定位从朝离家改到父母所在的餐厅的时候，心里反而是放松的。
晓鸽爸妈把吃饭的地方约在了离她公司不远的餐厅包间，到的时候晓鸽就在想，三个人还订包间，够浮夸的。进了门，发现父母都穿得很正式，晓鸽妈妈手里拿着一只口红说：「过来补点妆。」
晓鸽心里叫了一声不妙，知道一定是一个相亲局。
果不其然，坐定没有十分钟，进来三人。一对跟爸妈一样年纪的夫妇，和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板正的男人。
「晓鸽，这是你王叔叔、李阿姨和小王。」晓鸽妈妈的笑容热情到诡异的程度，「小王在银行工作，你们都在金融行业，有共同话题。」
对面的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晓鸽，晓鸽觉得自己体温正在快速升高。作为家里的乖女儿，她从不会驳父母的面子。晓鸽所做的是大方得体地点点头，和父母一起进行了一场六个小时的社交。在一顿饭的末尾，还有一个「吹蛋糕」的高光时刻。
当母亲对自己说「大家给你唱生日歌，你得拍手打着点节奏」的时候，晓鸽无法不想起去年今日，在朝离家，听他对自己说「做我女朋友」的情景。
「我半个小时后打车去你家，现在和我爸妈在金海城吃饭。」一条短信发给朝离，晓鸽心里多少是舒服了一些。
走出饭店，就连风吹在身上都是舒服的。
一件外套紧接着就重重得落在了晓鸽肩膀上，是小王在身边说：「入秋了有点凉啊，穿我的外套吧。」
旁边的四个老人就开始乐，说小王你送晓鸽回家吧。
晓鸽心想，还没结束吗？
四个老人果真不管他们，径自走了。晓鸽把外套拿下来递给小王说，谢谢啊，我先回家了。但她没想到小王说：「我车就在旁边，我送你。」
抬眼睛晓鸽看到一辆奥迪车，车门已经拉开了。
怎么办呢？晓鸽手足无措地在回忆自己原来学习过的拒绝别人的技巧。
「打你电话怎么不接！」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有点生气的话响起来，晓鸽惊喜地一抬头，竟然看到Leo。Leo的头发还维持着白天上班时候精致的样子，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羊毛风衣，双手插在裤兜里。
「公司里面有事情，打电话也找不到你人，正好被我碰见了！」Leo几步已经走到了晓鸽面前，「出了点情况，跟我回去加班吧。」
「Leo总……」晓鸽正在分辨Leo是不是来救场的，就听到旁边的小王说：「你这人说话怎么不讲礼貌，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，九点多哇，连我都下班五个小时了，何况一个小姑娘。」
「我……」
晓鸽呆住了，此时此刻，她竟然想起了海露。晓鸽想，如果是海露姐这时候会怎么做？她好像永远有办法周旋在各式各样的人身边。
「对不住，对不住，我刚才太急了。」Leo走过去拍了拍小王，捂了捂额头，「实在是急事……」
「哦，那我跟您回公司。」
晓鸽终于有了立场，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了小王，「bye！」
还没加联系方式，晓鸽就跟着Leo跑了。
朝离在家里热了一锅牛奶，锅旁边放着一盒茶包。
他第一次去晓鸽家的时候，看着晓鸽煮了一小锅牛奶，在牛奶泡泡冒起来的那一刻丢茶包进去，整锅奶变成了蜜棕色。
「怎么你喜欢喝的东西和你人一样，奶里奶气的。」朝离喝了一口就打趣晓鸽。
「啥意思？好喝还是不好喝？」晓鸽问。
「还行吧，正好今天有点冷，喝点热的比较舒服。」
那时候正好是深冬，朝离骑了摩托车上来。
后来朝离每次去找晓鸽，都要喝一杯晓鸽做的奶茶，冬天喝热的，夏天加冰块。
朝离让自己店里的厨子也这么煮奶茶，隐秘Spa的餐厅只接待黎宏杰和朝离最尊贵的客人，晓鸽没去过，海露倒是去过一次。
朝离早就学会如何煮奶茶了，但还是想喝晓鸽做的。
从七点等到九点，终于等到晓鸽的信息，说在金海城。
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打上车，朝离二十分钟后到了。
从很远朝离就看到前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和晓鸽在一起，两人嘻嘻哈哈笑着，晓鸽脸上的羞涩，隔着很远就能识别出来。
朝离觉得胸口发闷。
这次他没有走过去叫晓鸽，只是远远地看着两个人一路沿着马路牙子说话遛弯。看了一阵子，朝离给晓鸽发了一条信息：你还来吗？等你呢。
朝离等着晓鸽看手机，但晓鸽没有。他想，如果她看了手机不回复我，我就直接回家。
但晓鸽看了，看了手机，发了信息：我现在打车过来，遇到朋友耽误了一会儿。
于是朝离马上也打车，眼睁睁看着晓鸽比自己先一步上了车，心里想，坏了，布置好的灯光都来不及弄了。
这是认识晓鸽以来，朝离被晓鸽影响心情最多的一天。
晚上九点，医院病房里有一对闺蜜在谈心。她们从小一起长大，父母相熟。其中一个人前阵子被车撞，肋骨断了一根，已经快要恢复好，另一个人还有两天就要作为新娘参加婚礼。
「紧张吗？」
「不紧张。」
「那你干嘛赖在我这不走？」
海露问这话的时候，小米正和海露一起躺在病床上，两人都有一部分身子在床外面。海露被小米挤得肋骨都有点痛。
「我觉得你这睡着舒服，要不我今天晚上就睡你这吧？」
「badidea.」海露说，「你可以假装失忆，然后我帮你叫医生，再开一间病房。」
「假装失忆？你搞什么三俗小说。」
「我可没有，凡客老师就假装失忆来着。」
「他？」
「嗯！」
两女孩诧异地对视一眼，小米坐起来，说：「他那么理性的人竟然还玩这种把戏，你觉得是为啥？」
「为了给我一个惊喜？」
「我觉得，身体恢复的事情，他肯定在瞒着谁。」
「怎么这么阴谋论了？」
「不是我阴谋论！」小米抓着海露的手说，「你知道吗？」
「什么？」
「范俊义告诉我，凡客一直在找的人现在就在H市。」
「陈阿姨？」
「对。」
「所以呢？」
「说不定，凡客在等着陈阿姨来看他。」
海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米，「你什么时候这么懂凡客了？」
「还不都是范俊义给我讲的。」小米小声说，「在凡客心里，陈阿姨就是他的妈妈，而且，陈阿姨知道他亲生父母的线索。」
苦肉计？海露想，有必要么，这么大的人了。再说，凡客身体没恢复好，自理能力受限的情况下，是没办法拿到女儿的抚养权的。
「你周末就要婚礼了，怎么还满脑子想的都是凡客的事情。」
「不是我，是范俊义。」
「马上结婚了，每天都和范俊义在一起？你老公也没意见？」
「他比较相信我，而且……最近婚礼的事情他忙得四脚朝天，没空理我。」
「婚礼你啥都不管，都交给你老公啊？」
「对啊。」
「也是有福气。」
两人安静下来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「露露，咱俩好久都没有一起睡觉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
小米在病床上赖着，亏得海露瘦，两个人于是就这样肩并着肩睡着了。
「露露，我好紧张。」
海露睡得迷糊的时候听到小米这么说。
第二天早上海露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，小米不在身边，留了一张字条说，护士来换过一次药，没把她叫醒，自己去查看婚礼现场了。
而海露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，几乎有些爱上住院了。
医院的病号餐，清粥炖海参，又拿起电脑把邮箱里的邮件一封一封看了一遍，海露穿上拖鞋去探望凡客。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，海露向来不娇气，直接扶着一根拐棍就开始行走。
没想到不知道哪里力气没使对，左脚踏空，眼看就要摔倒。
「小心。」一只胳膊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握住了海露的手臂，「我扶你。」
海露有些吃惊。医院的口罩和帽子，只露一双眼睛。看容貌是认不出来，但听声音，像是前几天照顾自己的护工陈阿姨。
医院，是接散活儿的，海露雇了几天，又借给凡客几天，现在已经没有雇佣关系。也好久没见。陈阿姨出现在这里，纯属自愿帮忙。
「谢谢陈姨。」海露说，「我自己来吧。」
「看你没恢复好身体就开始工作了。」陈阿姨主动聊天，「工作很忙吧？」
「嗯，是。」
这是第一次和陈阿姨聊天，先前海露身体不适，护工是刚需，也是在她意志薄弱的时候照顾她的。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护工陈，现在仔细看起来，这双眼睛让她觉得在哪里见过。
在哪里呢……海露一边走，一边回忆着。
凡客的病房到了，海露和护工陈走进去，看到凡客正在拿着一本数学书。书的封面很老，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。
海露走进病房，动作迟缓也并非安静。
然而凡客眼睛都没抬起来，像是根本不在意海露一样。海露并不急，坐在凡客病床旁边，直到凡客翻了两页书，海露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受冷落。凡客的心思海露向来不是完全明白，这一开始胡思乱想，海露又想起来那辆不知道为什么开回上海的车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妙龄少女，一股脾气升上来。
「我走了。」海露站了起来。
「你去哪？我也去。」凡客把书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来，像是刚发现海露在。
「去院子里走走。」
「走。」
凡客笨拙地下床，海露故意不扶，看着他头撞在输液的架子上，磕出「当」的一声。
「你头好脆。」海露毫无同情地说。
「是啊，求海露老师保护我的脆头。」
「傻瓜……」海露这就气消了，扶起来凡客，医院楼下的花园走。
两人走着，因为身体都在恢复中，全然不像曾经在公司叱咤风云的商场搭档，也不像热情似火的情侣，而是像年迈的夫妻，互相搀扶着，说着「慢点慢点，注意这里」。
「你刚才在看什么书？」海露问。
「都不算是书了，更像是一本密码。」凡客说，「我已经努力破译了二十年，就是找不到答案。」
「你爸妈留给你的？」
「嗯。」凡客抓着海露的手，「我去美国之前，陈阿姨给我的。」
「看来陈阿姨认识你爸妈，而且知道一些事。」
「嗯……我一直想找她，没想到上次只是匆匆见了一面，看也没看仔细，别提说话了。」凡客把自己的外套费力地脱下来，披在海露身上，「不过前几天，我梦到她在照顾我，她在帮我擦背。」
「在医院？」
「嗯，就在我附近。」凡客悄悄地向四周看了看，「我甚至觉得她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。」
「别说了，怪瘆人的……」
一场闹剧
小米的婚礼如期举行了。
H市第二线的酒店，一场酒席也要提前一年多预订，还要花费五十万。小米的*人家庭对奢华之物本就绝缘，因此选择了一个不大的酒店，酒菜都是好吃的，但并不豪华。
一早海露和凡客就在病房拿手机支架看上了直播，两人都还打着点滴。
小米的父母穿着中式的衣服站在门口迎接宾客，来的人大约都很年长，像是父母辈的朋友，年轻的人倒是很少。
屏幕里小米挽着小米父亲的手，穿着海露和范俊义帮她挑的婚纱走过红毯。镜头里，小米父亲目光慈爱，小米脸上的神情也恬静非常。海露感叹，这次和小米重逢，她像是变了一个人，以前刚烈、爱冒险和有一点暴躁的性子，已经丝毫不剩。而是做派有点像老人，快三十岁了，还每天都要按点回家吃饭，
小米的丈夫终于露面，是一个身材不高、略微发胖的年轻男人。海露心想，难怪小米一次也没让自己看过，以小米的外貌条件来对比，她丈夫确实是相差甚远。
在场的宾客都有较好的修养，无一人动筷，现场主持人也并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语调，只是简单地主持仪式，等待新人交换戒指。
「张小米女士，你愿意嫁给你面前这位男士吗？」
「也没哭，也不紧张，眼神交流也没有。」凡客突然说了一句，「你不觉得怪怪的？」
「还好吧。」海露嘴上答着，心里却想，这么稳的婚礼，昨天晚上小米又紧张什么？
就在海露快要对一场平淡无奇的婚礼下结论的时候，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夏装革履的男人。
「小米！」
海露心想，果然还是有事情要发生。
穿西装的男人跑过来：「不要！」
海露心跳瞬间提得很快，心想，该不是要抢婚吧。凡客也坐不住了，念叨一句：「范俊义搞什么*。」
两人目光聚睛看着屏幕，只见新娘拿过话筒，缓缓地说道：「愿意，太愿意了，我一家人都愿意，更准确一点，是我爸爸愿意。」
张小米的父亲在远处的座位上站了起来！然而镜头里看不出任何进展了，有人关掉了视频。
「我得去找她！」海露说。
「我陪你去。」
凡客和海露一边帮对方拔输液的针，一边小声对话。
「你不是要坐轮椅么，能走？」
「嘘……我早就好了。」
「其实我也……」
医院床位相当紧张，但是小米父亲为凡客和海露打了照顾，说如果两个人恢复不好，医院不要催着要求出院。于是护士们悉心照顾，凡客和海露一是明显的伤口确实没有恢复，医院住上一阵。
两人套上便装，医院大楼，路上海露突然想起小米在读初中时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：「我会忍耐，也会报复。」那天晚上十四岁的海露和小米聊着各自的父亲，抱头痛哭。张小米那天晚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：「我只是任他摆布的洋娃娃。」
医院大楼外面穿着大衣冻得发抖，互相说，太久不出来了，御寒功能下降了。叫车叫了一阵子车还没有来，只见凡客的车从远处开过来。
「哥哥，上车，我送你们！」
凡客仔细看，才发现车子上是晶晶穿着黑色的羽绒服，戴着黑色的墨镜。海露也吃了一惊，医院驻扎，他们第一次出动就被逮了个正着。
海露一直想知道凡客的车怎么跑到这个女生手里的事情，似乎马上就要有答案了。她不急着说话，只是等着凡客的反应。
「晶晶，你正巧路过？」
「我本来要看望你呀，你们去哪？上车。」
海露没说话，看着凡客。
凡客看了看晶晶车里的摆件，粉红色的配饰已经不见了，换上了一种云南独有的虫蛊形状的配饰。
「晶，我们哪也不去，最近天气冷了，你注意加衣服，这辆车子还是借你开。」凡客拒绝了晶晶。
晶晶嘴巴张大了：「哥，你不会担心我把你们两个病号怎么样吧！」
「说什么傻话呢。」
「你是看到这玩意儿了？」晶晶把配饰摘下来，「这是塑料的，我想家了所以才买这个。」她一把就把那个外面印着符号和各式小虫子的小盒子扔出了窗外，「快上车，别墨迹。」
晶晶笑盈盈看着海露又说道：「别让这么漂亮的姐姐吹冷风啦！」
晶晶拿下来墨镜，眼神甜美而无害，主动下车拉开了车门，「姐姐请上车，去哪告诉我。我本来就是借凡客哥哥的车子，当一回司机是应该的。」
海露心里惦记着小米，此刻也懒得墨迹，直接拉着凡客的手说：「那就麻烦一下这位大美女呗。」
两人终究还是上了车。
凡客和海露一路上都异常紧张，只是两人所紧张的事情不同。
凡客知道晶晶是什么样的人，因此谨慎地盯着晶晶驾驶的每一条路线。他的眼神始终在车里监视，仿佛如果看到什么刀、炸弹之类的东西才放心一样。
而海露心思全在小米身上，给小米拨打电话无人接听，满脸担忧。
「海露老师。」终于，凡客说话了，「一会儿我就不进去了，你到婚礼现场之后，自己安排吧。」
「你不进去吗？范俊义只听你的。」
「不进去了，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，里面万一推推搡搡的，又摔一跤可不好。」
「胆小*。」
海露不情愿地同意了凡客的计划。
「对了。」凡客又说，「朝离你最近还联络吗？」
「很少，怎么了？」
「让他来接你呗。」
「哦。」
终于到了婚礼现场，海露推开车门说：「那我先进去找小米了。」
「小心你的肋骨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海露走得急，肋骨隐隐作痛，想起来凡客的话，还是给朝离打了电话，朝离果然说马上过来。
走进婚礼现场，没有争执的痕迹，宾客走了大半，还有零星几个人半像看戏、半像劝架一样围着中间的一对人。
海露走过去才看到是小米披着婚纱浑身颤抖着跟父亲对峙。
「小米，回家。」小米的母亲和海露的母亲站在一起，扯着小米的胳膊。而小米的新婚丈夫，颓然坐在很远的一个角落，似乎和这群人毫无关系。
小米纹丝不动地站着，胸脯剧烈地起伏着。米父在她对面，也喟然站立，气场森严。
「你非要这个时候跟我闹？」米父说话的气压低得让人紧张。
「二十七年就等这一天！」
「为什么？」
「不然你不会明白。」
「明白什么！」
「你，毁了我的人生。」
「你说什么！」米父还没答话，小米母亲就冲上来给了女儿一巴掌，「你爸爸那么辛苦，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容易吗？你还有没有良心！我一日给你做两顿饭，我容易吗？你有没有体谅过我和你爸！」
「是啊，我28岁了，每天吃妈妈做的两顿饭，中午在公司吃。」小米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下来，「因为，如果我不回家吃饭，我爸妈就不吃。」
「如果我不读法律专业，就不给我出钱读书。如果我不结婚，就不准我搬出去住。如果我不嫁给今天这个人，就不准我结婚。」
「今天，我全都照做了。」小米说，「你们满意了吧。」
不说小米父母听到这一番话的反应，海露听到这一番话都快背过气去了。她是没有被爸妈管过的人，从来不知道被爸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