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、
站在门里面，手上还拿着一个空脸盆的小丽也愣了下，随即微微一咬唇，勉强笑着说：“来了啊？进去吧，张……张主任昨天就醒了，正说想见你们呢。”
擦肩而过，目送小丽转身去了外面的开水间，我和秦安娜对视一眼，迈步推门进了病房。
“我就说吧，我张德全的女儿怎么会差了？小倩，你现在别的都别管，就好好给我准备考试，等你考完试，到时候我带你和你妈一起去外面好好玩上几天，这回也不去国内了，就去国外转一圈，你说好不好？”
“好啊，我早就想去国外玩了，老爸一言为定，不准骗人。”
“哈哈，我哪里对你说过假话了？你好好考，到时候一定去。”
张德全，张倩，还有一个与张倩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女子，没猜错的话，应该就是张倩的母亲。
靠窗的病床上，阳光洒落，他们就仿佛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。
我有些失神的看着这一幕，手上忽地一紧，秦安娜忐忑而紧张的握紧了我的手，对面一家三口的目光这会都落在了我们两人的身上，张倩还多看了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两眼。
“张……张主任。”秦安娜虽是在跟张德全打招呼，视线却一直落在轻灵如仙亭亭玉立的张倩身上，而与此同时，张倩也抬头打量着她，两女目光彼此交错，忽而都是撇开了视线，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张德全呵呵的笑，伸手招呼道：“小秦，小吴，你们来了？诶，还带了东西？你看看让我说你们什么好，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，东西什么的拿来也是浪费，我这明天就要出院了，用不着费这个钱。”
张德全说话时中气十足，倒的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。他前天昏厥时样子虽然吓人，医院检查后好像说并没什么大碍，当时也是身心俱疲加上急怒攻心，这才会一时不支倒地。
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，脸盆里放了开水的小丽也从外面进来，也没吱声，径直又去了洗手间，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声，应该是在接水。
没一会，小丽端着装了温水的脸盆出来，正要给张德全端过去，张倩妈妈已是快步走了过来，伸手想接。
“没事，让我来吧，刘姐去陪主任说说话就好。”
张倩妈妈脸色一僵，随后又勉强笑笑，没再去接脸盆，而是注视着小丽将脸盆放在床头柜上，随后又挽起袖子熟门熟路的开始为张德全脱了上身的病号服。
试了试水温，随即又拧了拧毛巾，小丽也不忌讳什么，就当着我们的面开始帮张德全擦身体。
张倩神色如常，反倒是她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。
张德全却没丝毫扭捏，一边配合的抬手让小丽帮他擦拭身体，一边朗声笑呵呵道：“这天气真能热死个人，昨天憋着一天没洗，身上都要变馊了。不过小丽你也是，都说了让你打凉水过来，你倒什么热水啊，这擦着也不舒服。”
这次小丽还没说话，一旁张倩妈妈已是埋怨道：“是我让小丽打了热水来，都多少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轻重，这还住着院呢，哪里能沾了凉水。真要病出个好歹来，你让我们娘俩怎么办？”
“好好好，我说不过你们，热水就热水吧。”张德全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句，眼前的这气氛，却是诡异的平衡而又和谐。
因为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，我和秦安娜也就一直没怎么说话，等到小丽帮着擦拭完身体，又配合张倩她妈一起给张德全重新把衣服穿上，张德全才笑呵呵的摇了摇头：“这身上擦是擦了，但又是热水又是衣服的，又给整出了一身的汗。小吴啊，要不你随我去楼下花园里走两步吹吹风，这里就留她们几个女人说说话？”
张德全微眯着的眼睛望了过来，脸上似笑非笑，我却是心头猛一咯噔，正戏来了！
市医院是一家医院，虽因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带而在规模上受到了一定的限制，但八十多亩的占地面积在市中心地带也着实算不得小。
除了一幢包含了各科室的综合大楼外。最显医院最靠里面的一处住院部。在住院部楼下。甚至还有一个很是有些规模的绿植花园，这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带，也着实是颇为难得。
张德全虽说没什么大碍。但小心起见，还是叫人搬来了轮椅。随后由我推着进了电梯。
下午的阳光还是颇为刺眼。刚从住院部出来，张德全便拿手挡着光线。眯着眼道：“夏天的阳光就是这点不好，太毒了些。”
我没吱声，他淡淡道：“推我进去花园里面，里面会舒服些。”
说话间，我已是推着他进了花园。
花园里，层层叠嶂的绿色植被不仅在四周环绕，连头顶上空也同样爬满了绿植。
刚一进去。地表温度就仿佛一下子降了好几度，清风徐徐。医院里头，透出一丝难得的惬意。
“市中心，医院小，五六年前便有人想打这块花园的主意，想拆了建个综合大楼什么的。”张德全忽地说起了不相干的话，我正有些奇怪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，他却忽地话锋一转，指着这片花园道：“后来是我给了建议，说这花园不能拆。顶着压力不让上头对这花园下手，这才保住了这片清凉之地。”
他神色平静，指着花园一字一顿：“现在，我张德全说不能拆，这里就没人敢拆。”
我呼吸一滞，病房里笑呵呵的张德全只是个假象，又或者说，那只是张德全在他家人面前，所特意展现出来的姿态而已。
“有烟么？”张德全看了看我，见我摇头，不由得眉头一皱，又摆了摆手：“算了吧，烟瘾犯了而已，没有也无所谓。”
顿了顿，张德全的目光没再看我，而是靠在轮椅上，微眯着眼睛望着花园里那些形状各异的绿植，神色平静的开了口：“小丽的事我本来不想让人知道，但纸包不住火，越想瞒着，反而越是容易出乱子。我老婆一早便看出了一些来，只是她想保着这个家不散，便没给我扯后腿。只是我没想到，这事被小倩这丫头知道了，她年轻冲动，做事不顾后果，她想让我难堪，也只是想帮着她妈打抱不平而已，想想倒也是难为了这丫头。”
张德全眼里现出锋芒，冷冷的看向了我：“我从小疼她宠她愿意护着她，即便她现在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，但她终究是我张德全的女儿，你欺负了她，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误会就可以脱身。”
我咬牙：“这事的确是我做差了，我也不会逃避，只要能赔偿……”
“赔偿？哈！笑话，我张德全的女儿，是你想赔就能赔得起的！”张德全抓住了我的字眼，便忽地勃然大怒，他瞪大了眼睛，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：“姓吴的，你的底细我全都查过，我知道你是什么人，也知道你有几斤几两，我承认这件事的确有我的责任，但你欺负了我女儿，总是没差的。所以，我给你两条路，随便你选哪一条，就当还我女儿一个公道。”
听他说已经把我的底细查了个清楚，我就知道我已经无路可退。医院当上副院长的，自然有的是资源和手段对付我。
冷静的吸了口气：“你说，这事我的确有责任，能偿还的话，我绝不退缩。”
张德全淡淡的点了点头：“那我就说了，两条路，第一条，你跟你妻子秦安娜把婚给离了，然后跟我女儿订婚……”
“不可能！”
我几乎脱口而出，张德全却也没恼，只是冷笑道：“是么，你都没听我把话说完，怎么就说不可能？”
见我仍然摇头，他也没管我，自顾自的说了下去：“你跟我女儿先订婚，等几年后我女儿大学毕业你们就正式成婚。虽说你大我女儿七八岁，但现在我也不想纠结这个，我查过你的背景，知道你在这海城也没什么依靠，你娶了张倩，我就是你的靠山，偌大的海城市，以我张德全的人脉，只要你愿意，我就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，只要成了我张德全的女婿，以后即便你什么都不想做了，下半辈子我也能保你吃喝不愁。”
他把好处娓娓道来，我却只是摇头：“我知道我对不起张倩，但我更不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就对不起我妻子秦安娜。张主任，张院长，我知道你很有能量，但我爱的是我妻子，我情愿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，哪怕只当个穷教书的，我也不想跟我妻子离婚。”
啪啪啪啪，张德全忽地鼓起掌来，只是虽是在鼓掌，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。
剩余62%未读立即解锁专栏，阅读全文